接待区外的布告板上,有张当晚举行的十二步骤聚会清单:匿名酗酒者、匿名吸毒者、匿名性爱成瘾者、匿名暴食者、匿名赌徒、匿名冰 毒吸食者、匿名相互依赖者。各种功能失调的选单。
我从来没参加过这些聚会,所以我选了最切身的:匿名性与爱成瘾者( Sex and Love Addicts Anonymous )。在病患交谊厅,这里主要是当作桌上拼图游戏的储放处,让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病患们忙者浪费他们的 生命。房间远程一圈沙发和椅子里,有三男三女,包括凯莉,领队是个忧郁但尊贵的白发男士,身前打开一份资料夹。他看起来像陷入困境的新闻主播。
“我是查尔斯,我是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和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的相互依赖忧郁性瘾者,”他告诉整组人。
“嗨,查尔斯。”
“我十年前接受过性瘾治疗,两个月前获释。因为我有这个毛病不想要养小孩,我和老婆放弃了生小孩的机会。现在我们都太老了,我真的很后悔。我很怕她来参加家庭周,因为我不想失去她。”
讲完之后,他看向凯莉。她换上了另一件紧身T恤。上面印着“受损商品”。
“我是凯莉,我是
爱情瘾兼创伤幸存者。”
“嗨,凯莉。”
“我今天刚来。我这两年在追求一个根本对我没兴趣的虐待狂。如果
男人给我一丁点注意力,我就会迷上。我不觉得自己漂亮,我以为他是个挑战。因为我太想要赞许和爱情,我会太快上床——很多时候我根本不应该的。”
我来不及阻止这个念头闪过:这些小组是认识
女人的好地方。凯莉正坐在这里透露她如何诱惑的策略。低自尊的男人最爱的莫过于不知道自己是漂亮的美女了。
我得控制我的脑子。我想这就是我来的理由。
接着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士:灰发灰须、小肚子、红脸颊,像个瘦版有性瘾的圣诞老人。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缓慢不情愿地说他的经历。
“我一开始只是上脱衣舞店,但后来我去墨西哥提瓦讷发现了一家妓院,开始猛往那边跑。”
他像抽烟似的吸饱空气,发出我听过最惨的叹息。“我患了性病,”他暂停,彷佛在考虑是否把
故事讲完,然后紧闭眼睛片刻再左右摇头。“我还没有告诉我老婆。”他等待反应,但现场安静到听得见针头落地。“我想,我会叫她来参加家庭周再告诉她吧。廿五年的
婚姻, 搭起的纸牌屋要崩塌了。”
他看起来好像上了断头台,在等刀片落下。这里似乎没人太在意偷腥,只在乎被逮。很多男人抱头自杀而非挺身面对自己私底下所作所为的后果。
但是后果很少是死亡、暴力或监狱。后果是其它人会知情,他们会产生他无法控制的感受和情绪。圣诞老人的老婆不会宰了他。她只会真的真的真的很火大。说谎就是控制别人的现实,认为他们不知道的事实就不会伤害你。
突然间我发现每个人都看着我。
“我是尼尔。”
“嗨,尼尔。”他们平淡地回答。
这时我犹豫了。如果我坦承是性瘾者,可能毁掉把到凯莉的机会。
但我就是来毁掉把到凯莉的机会的。我是来毁掉跟每个人的机会的。如果我在复健所嘿咻,那我就真的完蛋了。
但姑且不论凯莉,我算是性瘾者吗?我是该死的男人。男人都喜欢嘿咻。那是我们的天性。周末夜在酒吧里让美女穿上紧身服,就像把生肉丢进狼窝里。
但是我在交往中吃肉。而且我说谎伤害了爱我或曾经爱我的人——我不确定是哪种了。我猜成瘾就会这样:太想要某种东西,愿意伤害别人去取得。
“我是性与爱情成瘾者。”
好吧,我淡化了一点。
人人倾听,没人批判。他们都有自己的问题。“我没想到我会来这里。但我作了些坏决定,欺骗我爱的女人。所以我猜我是来查明为什么我做出那种事、伤害她这么深。因为我想要跟她拥有一份健康认真的关系。我不想最后因为我偷腥毁掉婚姻、让小孩受创伤。”
圣诞老人摇头,眼眶泛泪。
我停住。我决定不提内心挣扎的另一个选择:直接说,“管他的,这是我的天性。”不再进入一夫一妻的恋情,自由地随时跟我想要的人交往。
从青少年期,我们就被训练成男人——被我们的朋友、文化和生物学训练——去欲求女人。期待我们一旦结婚就永远关闭似乎不合理,腿很长、奶很软,永远可是很长的时间。
大家都分享之后,查尔斯问有没有第一次参加的人。我举手,他传过来一个硬币给我。我看过毒虫朋友因为清醒获得这种硬币,宝贝得像奥运金牌似的。现在我也有了。我看着它。这对我毫无意义,只是今天我成为他们一员了。清醒了一天。
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会成为这种地方的病患。其实,我总以为我很正常,我很幸运有不离婚也不打我的父母,我爸的秘密跟我无关,我不必也没空看治疗师,我是撰写别人问题的记者。我不确定是什么让我终于发现我才是疯狂的人。
或许是瑞克•鲁宾(Rick Rubin)。